途经火焰山

【荣方】让他降落(二)

章二


热河省会承德,城内一处繁华街道上,有一家门庭阔大的茶楼。


这处楼堂馆所坐落在御路街,门脸上一块朱漆金字的大招牌,上书“兴义茶楼”四个隶书大字,丹楹刻桷,画栋飞甍,是承德一位大官门下产业。


因这大官是位贪趣好玩性格的人物,尤其喜好听书,便将此处装修布置,开了一间茶馆。经常邀请各地梨园名伶,评书大家过来登台献艺,深受达官显贵一流青睐。


茶楼规格大,规矩也大,除了登台表演的艺人名伶,一般的下九流是进不来的。


开门做生意,难免运营起起伏伏,麻烦不论大小总是有的,这种事情不是说你背后老板势力有多大,就能避免的。


山外青山楼外楼,总有比你更大的官不是?


麻烦这种事情,你不找它,它自己也会找上门。


兴义茶楼有一位说书先生,天津人士。幼年孤苦,流落街头被一个老叫花子收养,从小跟在叫花子身后说书乞讨,算是老叫花的养子,也算是徒弟。


老叫花死后,这人继承衣钵,继续说书。只不过此人不甘一辈子要饭,又是个头脑聪敏的人,渐渐也在说评书的艺人届崭露头角,小有名气。


昔日衣不蔽体,街头要饭的叫花子,一跃成为平津地区有名的伶人,受到了追捧,便不免有些数典忘祖,人膨胀起来,胆子也就大了。


此人之所以背井离乡,辗转从天津来到承德,便是因为在天津卫得罪了大人物,混不下去了。


他得罪的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独霸天津卫的袁二公子。


袁二公子已经作古多年,这说书的也是闲得发疯了,偏在死人身上做文章,将袁二公子和袁家老爷子与六姨太之间流传的风流韵事,汇总整合,写了一套评书章节。


惊堂木一拍,便在津门大小茶馆里,唾沫横飞讲道开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说书人公然戏谑笑谈袁二公子,袁家亲宦岂能容忍这么明目张胆讹传,添油加醋的诋毁?另有传言天津青帮甚至已经下了格杀令,势要此人性命。


斩断截说,不管事情经过如此,结局就是这人有幸留下性命,被彻底撵出了平津,一路北上,流亡到了东北。


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就是在兴义茶楼的台子上,一身深色长衫,一把扇子,一根惊堂木,操的还是老本行。


兴义茶楼的麻烦就是这位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颗铁胆的说书先生带来的,在经历了生关死劫后,还是没有学会收敛。


在承德站稳脚跟还没半月,这位主儿就又编了一套评书,主角倒是换了人,这次编排的是热河第一大亨,盘踞在承德的荣家大少爷。


在热河这片经历几十载军阀混战,如今失陷的土地上,你可以不知道当今天下到底是哪一家的,但是不会不知道荣家。


荣家有钱,也有势。


有钱有势的人家那多了去了,荣家能算是头一号的原因,就是荣氏财团如今的当家人。


此人单名一个石字,人如其名,倒是个身强体壮,志如磐石的汉子。


这位荣大少爷虽然年纪不大,可人生经历可谓是丰富精彩。


十多岁毛还没扎齐的时候,就被荣老爷子托关系扔到部队里当兵,北伐的时候在战场上是差点丢了小命。后来东北易帜,荣少爷看得透,对当今政局彻底失望,跟家人商量后退了役,转头跑到国外读了几年书。


三三年承德失守,荣家老爷子病逝,家中幼弟细妹无人照看,眼看偌大门户就要凋零,荣大少爷学也不上了,跑回热河继承了祖业。也许是因为遗传了荣老爷子那独出手眼的经商头脑,这之后短短几年时间,就将原本的家族财势壮大了无数倍,财源广进,广收门徒,成了热河头一号的大亨。


所谓大亨,那岂是一般人想说道就说道,想编排就编排的?何况这说书人还把人家搬到了台面上,一顿添油加醋,胡说一气。


说书人前一天才在台上说的口干舌燥,将荣大少爷与天津袁二公子,上海滩的杜先生捧到了一个高度,后边的内容还没来得及说,晚上喝醉酒,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沟渠里。


警局接到报案,赶过去查看,有好事者将此人在台上编排荣少爷的事情抖了出来,一口咬定这杀人者就是荣家。


这个说法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满城风雨,暗杀也就算了,弄到台面上的谋杀就不太好糊弄结案了。


这位说书先生是兴义茶楼开座的人,吃的是茶楼给的饭,荣大少爷因为此事,便算是不明说跟茶楼结上了梁子。


警局总警务司长扛不住舆论压力,亲自登门拜访荣少爷,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情况。


荣少爷当日可能心情不大好,坐在沙发里正眼都不抬,末了瞅着一脸尴尬的警务司长,说了一句话——是不是承德随便一个人,喝醉了掉进茅坑淹死都能算到荣某头上?


荣大少爷都这样说了,警务司长只能苦着一张脸,再无话可说,告辞归去,第二天就把案子结了。


结案陈词就是说书人宿醉跌入茅坑,深夜溺毙。


至此,这件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这位荣大少确实有势力,也是个人才,这个不肖多说,人人对他趋之若鹜,就连日本人都是对他相当的“厚爱”。


三天两头就有日本军部的高官跑到荣公馆,上门要求合作,只可惜荣大少爷仿佛是石头做成的,一点都不为所动。


只是这并不妨碍日本人对他的“青睐”,毕竟他虽然不愿意当汉奸,却也没有跟其他政治党派有来往,只是一门心思做生意。


没有党派,那就一切好说了。


这一日关东军驻承德的三井劝隆召开了一次会议,请了几乎整个承德的大小老板们。


荣大少爷作为承德商会会长,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内。


日本人半个月头里,就登门邀请,然而他们请了半个月,荣大少就称病了半个月。


如此在家舒舒坦坦过了半个多月的野鹤闲云,脱离世道的闲散生活,三井亲自来了。


日本人领着军医上门,十分亲热体贴的要为荣石治病,最后这招实在不好用了,“缠绵病榻”的大少爷才在这日早上,乘着自家汽车,晃晃悠悠开进了位于武烈河西岸的日本军部大门。


三井劝隆在身后兵丁的拥簇下,踩着马靴,踢踢跶跶进了会议室,一眼就叼住了坐在那,看起来颇为体面富贵的荣会长。


三井脸上一笑,觉得即便荣石非暴力不合作,但是关键时候也不敢反抗什么,还是要乖乖听话,心里不禁十分得意。找着荣石身边站定,拍着他肩膀开口就说他容光焕发,精神矍铄,看来病是大愈了。


荣石被戳破伎俩也没有臊眉耸眼的羞愧模样,他听着三井狗屁不通,乱七八糟的挤兑话,心里想着你才精神矍铄,你全家都精神矍铄!把三井祖宗十八代都友好的问候了一遍。


三井劝隆这边挤兑完荣石,通体舒泰,转身走上台,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主题无非就是关东军作战军费有所亏空,想让这些老板们掏点腰包,榨些油水填补前线军需。


会议室里坐着一排排大亨们,满室人头攒动。


荣大少喝了一口好茶,抬眼就看到一位来自奉天的熟识,点头微笑后一转目光,居然又看到张家口的商会会长,身边还坐着几个同行的大老板。


为首的荣大少爷无拘无碍,窝坐在椅子里,懒懒散散的听着三井劝隆用那一口操蛋的中国话,站在台上唾沫横飞。


心里嘲讽地笑了笑——这下热河和察哈尔的大老板们算是聚齐了,一窝子的汉奸走狗。


荣大少爷并不觉得他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因为他自认为只是个清白的商人,跟这些子人不是一流。


荣大少颇有兴致的想着要是此刻从天上扔下颗炮弹,这一屋子有身价的人全死绝了,那可就太有意思了——两省商界群龙无首,日本人可就没地方要钱了。


他还暗暗计算着要是真有炮弹,他得怎么逃跑才能免受牵连,想来想去又觉得人跑再快也没炮弹快,又暗暗祈祷不要有孤胆英雄驾着飞机来扔炸弹。


荣大少自顾自的神游天外,最后三井劝隆讲完之后,他见大家都瞅着自己,就放下杯子,拍了拍自己肩膀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褶皱。他拍得细致,仿佛肩膀上被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附着了,拍完才站起来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感想。


长篇大论的无非就是扯着自己也是没钱,自认这承德商会会长干得有愧,顺便表达了下想要辞去这一职务的想法,简而言之就是哭穷。


三井对荣大少的行为置之一笑,并没有发难指责——在日本人眼里,荣石家大业大是块亮晶晶往外散着丰腴膏脂的肥肉,他身后的荣氏更是油水丰厚,所以就对他格外的有耐心有恒心。


本来这次他们就没打算能从荣石那要到什么,只不过要他人到场,做个样子,让大家都瞧瞧,势如荣石,也要掂量时势,乖乖听他们的话。


要钱这种事,三井并不指望一日就能成功,他打得是持久战,得先和荣石搞好关系,然后一层一层的往下刮油。


之后会议室里的人相继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也有捐钱捐物的,也有和荣石一样哭穷的,到了最后三井劝隆对今日要到的钱物应该是还算满意,大手一挥表示散会,放在场诸位回家。


荣石一分钟也不停,也不管那些想上来攀交的老板们,晃晃悠悠,马不停蹄出了日本军部会议室。下楼走到门口,望着院子里停着的一辆辆汽车,从里边搜寻着自家那辆。


大小老板的座驾,横竖排了满院,车水来马龙去。院内人满为患,尘土飞扬,也不知谁家车蹭到了谁家的屁股,一倒车,又撞了后边的车头,偌大军部,一时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荣石轻裘缓带,百无聊赖正看着车头车尾“打架”,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后边唤着他的名字。


“荣兄!荣兄!”


这声音细细一把嗓子,听着耳熟的很,荣石回头看去,就看到自己那位来自奉天的熟识。


楼梯上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都是两三成行,相伴聊着往下走,只见那熟拨开路人,正在室内楼梯上往下奔,朝着自己这边来。


那人穿过人群,快步走到荣石身边,脸上表情洋溢喜气,伸手亲亲热热地抓住荣石的胳膊,嘴里笑道:“荣兄,我叫你留步怎么也不搭理我啊?”


这人长得颇为清秀,养尊处优一身的清白好肉,穿着一身做工细致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荣石看他眼下发青,一身皮肤白是白,就是白的不太正常,嘴里啧了一声:“我说文清啊,这才一年没见,你怎么一副病痨鬼模样?”


这名叫文清的青年,因为刚才追赶荣石,脚下步子走得急快,此时竟有些喘不匀气息。因为也是家大业大的少爷出身,纸醉金迷的逍遥日子过惯了,养了一身的毛病,吃喝嫖赌抽,简直就是五毒俱全。荣石熟悉这人秉性,料定他是扎吗啡扎多了,成了个瘾君子。


文清此时喘匀了气息,开口发难道:“荣兄,你怎么一见面就消遣我?我刚才叫你你也不应,是不打算认我这个老朋友了吗?”


荣石一笑,道:“我是真没听见,这不听见了不是搭理你了吗?”


文清捏了捏荣石的胳膊,嗔道:“谁知道你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荣石是个通达的汉子,受不了他这动手动脚的浪荡模样,只是面上不表,嘴上笑着骂道:“宋文清,你怎么变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倒像是你爹那些姨太太,莫不是跟她们厮混久了,也沾染了小娘们的习性,成了软蛋不成。”


宋文清听荣石污言秽语打趣自己,倒是也不生气,嘴里啐道:“呸!打十五岁起,咱俩就一起逛窑子,我是软是硬你不知道?”


宋文清是奉天宋家的大少爷,上有姐下有妹,宋老爷子风流半生,太太早逝,娶了一窝子姨太太,却只得了这么一根独苗。宋文清亲妈死得早,家里除了宋老爷子,其他全是女眷,从小就在脂粉堆里打滚,是被全家捧着娇养着长大的。

荣石一直嫌弃他身上的娇骄气,要不是从小认识,双方知根知底,晓得他是个少爷,绝对会把他当成个卖屁股的。


荣大少爷的朋友多,好的坏的都有。这宋文清是个爱玩爱闹的,一身贱毛病,心肠却不坏,顶多算个纨绔,倒不是坏到极致。


两个人站在军部门口扯了半天的淡,时不时大笑几声,惹来旁人瞩目。荣石生了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高高大大,宋文清长得也不差,是个清秀文隽的漂亮胚子。两个人站在太阳底下,光晖洒了满身,颇为赏心悦目。


宋文清扯了半天,忽然想起一茬事情,便对荣石道:“我约了几位老板出去玩,你跟我们一起?”


荣石略皱眉想了想,自己家里也没什么事,他又确实许久没见宋文清了,便也想顺便聚聚,尽尽地主之谊。


荣石是个爽快人,所以满口答应,只说是晚上再聚,自己先回家一趟。哪知宋文清揪着他不放,愣是不让他走,直接把人拉上了自己的汽车。


荣石坐在宋家的汽车里,从车窗里伸出个脑袋,对着自家司机交待了声,遣了司机回家去取些钱,才老老实实坐回车内。


宋文清闲不住,坐在荣石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嘴里一会骂日本人吸血鬼,一边骂家里那些姨娘事多烦人。


荣石不耐烦听他家长里短唠叨,几次三番想要打断,可宋文清也不管他,还是自顾自絮叨。


“这些个狗日的小日本!热河自从落他们手里后,咱们就没有消停过!三天两头的要钱!妈的!老子的钱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那是老子家里祖祖辈辈积攒的祖业!他们想要?想得倒他娘的美!”宋文清一张白脸,因为骂骂咧咧动了气,此刻倒有些红润光泽。


宋文清这次是受了家里老爷子指示,特地从奉天过来参加这个会议,他们宋家也是此次会议上哭穷的一员。荣石愿意跟他来往,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宋家也是不愿意支持日本人的。荣石是因为势力强大,被日本人所顾忌;而宋家则是因为家里有亲戚在伪满政府里当官,有了这么一层保护伞,他们才敢非暴力不合作。


不过宋家不愿意当汉奸,却有那么个汉奸亲戚,在外人眼里,也并不是多干净的。


荣石懒懒散散地将身子窝在车座上,耳边听着宋文清尖声尖气,跟小娘们似的骂街,心里简直哭笑不得。


冷着脸怎么咂磨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出来跟一个脾气火爆的小情人约会。


二人乘着汽车在城里找了一家体面的馆子,大吃特吃一顿。酒足饭饱之后,荣家的司机也找到了这。


二人约了地点后,就要去找乐子,荣石不愿意再听宋文清喋喋不休,死活不跟他同乘一辆车。


荣石躲鬼似的飞快钻进自家汽车,宋文清也不能伸手去把他拉下来,笑骂一声也钻进了自家车里。


两家汽车一前一后前边开道,后边还跟着荣家几十号的门徒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街过巷,行人纷纷避让,朝着本地有名的一处娱乐场所开去。


同乐书寓是一座外观看起来就非常豪气的宅子,大门上边镂金几个大字招牌十分显眼。这一处白墙白壁白柱,宅院阔大,名字听起来像是文人雅士,迁客骚人聚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的地方,其实内里是一座装修气派奢华的妓馆。


这一处妓馆会所建在一处颇为清净的街上,七拐八拐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不想曲径还能通到这么一座豪气的宅子。


这条街以前道路并没有这么曲折,只是以前这片住的都是奉系非富即贵的显赫人物,为了掩人耳目,在外围重新规划建了一片民居,住着富贵人家的门徒卫兵,铜墙铁壁一样看家护院。后来奉系落末,这块地方人丁稀落,没了大富大贵们,就被现在的大亨们瓜分收入门下,一部分还落进了日本人手里。


一般没有什么普通老百姓会来这里,闲杂人等少,自然就深受那些身份敏感的军官大亨们喜欢。


荣家的汽车才刚到门口院前,就有眼尖的下人认了出来。


等到荣石和宋文清钻出汽车,就有一位步伐摇曳,倩影飘香的女子,拎着衣角亲亲热热地迎了出来。


“荣大少爷!大少爷光临我这,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荣石正跟宋文清边走边说着话,听了这么一句,脚下一停,抬起头对那女子说:“怎么?你这我是来不得还是不够资格来?我来便来,不来便不来,难道还要给你请示?”


他这一句非要曲解人家的话,可谓是不给人面子极了。难得是那女子的反应,居然还能娇娇地嗔着:“荣大少爷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要是知道您来,肯定提前打点好了,好姑娘们都留给大少爷啊!”


荣石笑了一下,懒懒道:“留给我了,那日本人怎么办?”


那女子三十多岁,长得倒是姿容艳丽,打扮也并不老气,拥有年轻姑娘们没有的韵味:“那自然是另行安排。不过我私心还是和大少爷亲近些,毕竟咱们是同根同种的。”


荣石不以为然,因为跟这女子相熟,便忍不住一再打趣:“七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我荣家祖上是出入仕的官宦人家,后来虽然落末成世代从商,可也没听说有沦落风尘的同宗。”


这七姑娘本是以前奉系一位高官将领的七姨太,人称七姑娘。因为长得美艳,性格泼辣却又颇有些笼络人的手段,因此十分对那位高官的口味。七姑娘十多岁跟着那高官,一时可谓是荣宠无双。后来北伐时候那高官战死了,这小女子竟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而是开了这么一家妓馆,每日迎来送往,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比当年还要热闹辉煌。


七姑娘心里当即啐了荣石一口,心想当年老娘辉煌的时候,你个小崽子还在你娘怀里玩泥巴呢!你爹提着礼物上奉天求情办事,还是找的我家那死鬼!


她性格泼辣,心里想到了,便讲了出来:“荣大少爷这是看不上我啊!亏我还热热闹闹的出来迎人!结果被人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这想当年——”


荣石一听她话头,就知道她又要扯淡忆当年,赶紧笑着截了下边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女不提当年紧。七姑娘,如今的光景,可不能硬和当年比啊!”


宋文清在一边听着荣石和七姑娘打情骂俏,权当看热闹了,听了荣石这一句,没忍住就大声笑了出来。


七姑娘被气得脸上又白又红,扭着腰胯,香粉扑扑的伸手就过来往荣石胸口掐。荣石仗着身高体大,伸手就将人拽进怀里,一只手轻薄地捏了对方翘臀一下。


这七姑娘和荣石打闹拌嘴,不管是嗔还是怒,却绝口没有说过赶人的话。一来荣石说得对,今时不比往日,她确实是处于下势;二来这荣大少爷家大势大,出手大方,是在犯不着为了这点斗嘴的小事,而真正伤了和气,断了她自己的财路。


宋文清在一旁蹙眉摇头:“哎呀,七姑娘这就偏心了!我与荣兄一道来的,怎么七姑娘对荣兄投怀送抱这般热情,对我这就不闻不问呢?”


七姑娘与宋文清也相识,听他“捻酸泼醋”,脸上就带了笑:“我的宋少爷哟!您这一年多都只在奉天待着,半下都不来承德!我这心里想着你,日日都怕宋少爷把我忘了。”


因为方才不注意,她这一转头才看清了脸,不等宋文清开口,又惊道:“哟!宋少爷这在奉天别是被什么迷人的小妖精迷住了吧?怎么气色这么憔悴?”


荣石一听,接了一句:“哎,这咱俩倒是所见相同。”


宋文清搂住七姑娘的腰,虚虚弱弱的扮出可怜模样:“我这是想你想得了,七姑娘怎么不懂我这一番心思呢?”


荣石见他又露出这种娘唧唧的浪荡模样,就颇为不赞赏地啧了下嘴。


七姑娘与宋文清“恩恩爱爱”地说了几句柔情蜜意的话,诉完了“相思之情”,一手抱着一个胳膊,亲亲热热缠着二位大少爷穿院入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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